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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9节

 

……

实际上,户部对于驿站的事,并不太热心。

这其实也与胡广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过作为户部尚书的夏原吉,却对此起心动念起来。

众所周知,夏公一向对于新政不甚感冒,也只是因为……这新政确实能带来大量钱粮的收入,才捏着鼻子认了。

夏公就好像东食西宿的妇人一般,妄想着夜里在村西的俊后生睡觉,白日又希望在村东的殷实汉子家的就食。

大抵,他是取了新政能生利的精华,可对新政的底色,却不甚感冒的,甚至颇有排斥。

不过作为正统的读书人,夏原吉所信奉的,历来都是开源节流。

胡公都来谈了,夏原吉觉得若是不借此机会,大大减少国库的开支,自然都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因而,夏原吉对胡广的话,倒是十分认同。

认为大量的驿站,花费巨大,每年还需供养这样多的驿卒以及驴马,更是教人痛心。

那么就应该在开源上头做文章,反正就是让国库少花钱,甚至不花钱,这是再好不过了。

夏原吉开始怂恿起来。

胡广于是深思熟虑之后,上了一道奏疏。

谁晓得,这一道奏疏上去,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居然反响不小。

其中邸报就在头版刊载。

不只如此,原先因为江西的事而惶恐不安的读书人们,亦是反响强烈。

读书人嘛,听闻朝廷花钱,就比他花自己的钱还难受。

何况揭露弊病,本就是读书人最为擅长的事。

再者,此时又得了户部尚书夏原吉的支持。

与此同时,许多小道消息也流传出来,大抵都是某驿站每年靡费多少钱粮养马,可实际上,这些马……一头也不见。

竟连马也在吃空饷。

亦或者,有驿丞三年,居然攒下了万贯家财。

这诸多的消息,亦真亦假,士林对此,津津乐道。

这一下子,声势骤起,不久之后,便上达天听了。

朱棣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奏疏,这奏疏可真不少,在胡广上奏之后,紧接着是夏原吉,再之后是百官。

看着这堆积如山的奏疏,朱棣有点懵,忍不住道:“怎么……他们还想裁了驿站?”

亦失哈在旁,哭丧着脸,道:“奴婢也不晓得,怎么好端端的……就……”

朱棣不由道:“领头的胡广这厮,前几日,朕还念他好呢,今日倒要给朕来上课,教训朕了。”

亦失哈:“……”

这话自是亦失哈没法儿接的。

当然,朱棣也并不是想要亦失哈给什么答案,他哼了一声道:“朝廷要运转,难道还能离了驿站?真是荒唐……”

倒是亦失哈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图谋不轨,是借此……来做文章……”

这话犹如平静的湖面给砸下了一块石头。朱棣听罢,眼眸眯了眯,骤然警惕起来。

联系到此前……饶州那边,朱棣狠狠地处置了一群官吏,这难保不会是有人借此机会,故意发泄他们的怒火,借此来给朱棣一个下马威。

朱棣目光幽幽,对于帝皇而言,他们一直都难以把握一个问题,那即是动机。

天下每日发生这样多那样多的事,其中有不少,必是有心人推动的,而推动这些事之人的动机如何,对于深处宫中的皇帝而言,实是需要警惕的事。

这就好像,此时的朱棣,处于一团迷雾之中,他在黑暗之中,周遭围了许多人,这些人纷纷发出声音,这些声音或有道理,又或没有别有所图。

而朱棣要做的,就是甄别它们,以此作为判断的依据。

可说到底,这何其容易,即便有了厂卫,也未必能将这迷雾彻底的驱散,所能做的,不过是掌握更多的线索而已。

朱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要从奏疏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就在此时,有宦官匆匆而来,行礼道:“陛下。”

朱棣此时的心情显然有些烦躁,不由铁青着脸道:“说。”

宦官看陛下心情不好,也有些惧怕,却还是战战兢兢地道:“有宋王殿下……密奏……”

朱棣听罢,狐疑起来,口里则道:“取来。”

一封奏报送到了朱棣的手里,朱棣打开,只细细一看,随即露出更深的狐疑之色。

不过他终究还是不露声色,将这奏疏合上,却又将目光落在了案牍上堆积如山的奏疏上,当即道:“明日廷议吧。”

……

次日拂晓,天也才蒙蒙亮。

五品以上大臣入宫,照例开始廷议了。

今日所议的,恰恰是当下最时兴的热门,牵涉到了胡广、户部,为士人们万众瞩目的驿站之事。

其实许多大臣,在来议之前,心里是门清的。

驿站不能没有,裁撤不是开玩笑吗?

可换一个角度,现在这事闹的这样大,这么多读书人关注,市井之中,也对此议论纷纷,此时……虽知道不可能裁撤,谁要是裁撤,只怕宫中第一个不答应。

知道了宫中的底线就好办。

反正皇帝老子不会同意,那么索性……就做做样子,给士人们看看,自己铁骨铮铮的风骨。

在大明为官,除了要精通四书五经,还需懂得左右逢源,与此同时,还要有表演艺术家的修养。

毕竟,谁也不想遗臭万年,而笔杆子,就掌握在士人手里。

像这种开了之后,也不会有结果的廷议,其实就是舞台!

既然这事不会影响到真正的国策,那么索性……自己打一打炮嘴,总没有问题吧。

于是乎,百官们给张安世上了生动的一课。

张安世作为文渊阁大学士,端坐于胡广的身边。

随即,气氛骤然开始升温。

率先站出来的,乃是一个都御史,此都御史捶胸跌足,随即开始破口大骂驿站每年靡费的公帑,而后,又拿出了一桩去岁福建驿站的情状出来。

“区区一个平潭驿,岁给钱七百两,粮一万二千石,除此之外,还有草料等靡费,可蓄养的驿丞与驿卒几何呢?四人……诸公……只是四人,那花名册上,分明写着三十七人,可多余的人……一个都没有……”

都御史说得意气激昂,说着说着就哭了。

有人道:“这平潭驿还算是好的,那山东的文登驿更是荒唐可笑……”

众人七嘴八舌,一个个高声痛斥。

胡广见状,很是欣慰,低声对张安世道:“殿下……这不查还不知道,一查……真是……幸好诸公总还算是以国家为念,你瞧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

张安世笑了笑道:“一个人痛斥别人贪渎,未必是自己干净,而极有可能,是痛斥别人,才显得自己干净而已。”

胡广急了,想说点什么,可此时气氛到了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和张安世争执,索性深吸一口气,端坐着。

这种痛骂一直持续到了正午。

大家开始饥肠辘辘起来。

就在大家想着,赶紧廷议结束回去干饭的时候。

突然之间,有宦官唱喏道:“陛下驾到。”

众人抖擞精神,慌忙接驾。

朱棣信步入殿,随即升座,左右四顾,便道:“议的如何?”

胡广忙起身,拜下道:“陛下,百官对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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