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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面白如纸,唇上没有丝毫血色,就连看人时的目光,也是若即若离的寡淡。
若说先前的戚敛是笔锋浓郁的水墨画,画中美人发似乌木,目如点漆。
那么眼下的戚敛,便是那幅画卷浸了水,又放在日光下暴晒至褪色,似随时都能从画上消失。
闻楹问道:“师姐已经受了鞭刑?”
戚敛微微点头,算是应了她的话。
空气中陷入沉寂。
闻楹有心想要安慰她几句,却又觉得戚敛似乎并不需要。
她忽地想起,原文中戚敛父母皆先后死于仇敌之手,她自己也身受重伤,若不是被闻清风捡回清徽宗,只怕眼下在何处流浪也未必。
起初有同门关心她,问她在凡间时可曾有什么趣事,谁知得到的回答却是一句:“没有,我……只会练剑。”
这句话倒也是真的。
伤好之后,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再次拿起剑,在门派试炼中,接连打败数位已经筑基的弟子。
再到十岁时筑基,十五岁结丹……戚敛隻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便完成了旁的修士数百年也未必能完成的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虽说大部分人对这位又冷淡又能打的同门的态度是敬而远之,但也有不服戚敛的弟子在背后悄悄议论,说她是木头做成的哑巴,除了剑术过人,什么都不会。
更有甚者私下拉帮结派冷落她……
对此,戚敛毫无反应,或者说是根本就不知道。
她来清徽宗后,隻专心于修炼,一心要报父母被杀的世仇。
真真是身世可怜。
偏又遇上一众渣得不能再渣的男主男配,以及自己这个不作妖就会死的……白莲女二。
说起作妖,闻楹想起那夜自己闯出结界后,撞见的那名想杀她的黑衣女子,以及她落下的东西。
闻楹从干坤袋中将其拿出来:“对了,师姐可识得这个?”
戚敛垂眸,只见少女指尖是一枚光泽莹润的松石玉,玉上隐隐雕刻着端庄圣洁的雪莲花纹。
听到闻楹说起此玉从何而来,戚敛漆黑眸中凝出一道冷光:“这玉,是问仙派弟子的。”
闻楹一脸的难以置信:“怎么会是问仙派?”
原身虽然鲜少离开宗门,但在她的记忆中,也知道问仙派是仙界与清徽宗齐名的名门正派。
问仙派只收女弟子,尤其是门中掌门文惠师太作风刚正不阿,向来严加约束弟子。
故而修真界人人提起问仙派的弟子,皆是称讚有加。
想到凶手可能是问仙派的人,闻楹难免会有所动摇:“师姐为何会识得?”
“问仙派以雪莲以宗徽,门中弟子剑上皆佩雪莲纹玉,我曾经见过。”
戚敛言简意赅,打消了闻楹的疑惑。
少女点点头:“我这就告诉爹爹。”
她拿起传音玉牒,试图向闻清风传音,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只能亲自去紫霄殿走一趟,打听一下闻掌门在何处。
闻楹收起玉牒,与戚敛告别了。
待她走后,戚敛又重新泡回温泉中。
后背的鞭伤又开始隐隐作疼,天煞司的鞭刑令门中弟子闻之变色,不仅仅是因为它抽下来能够使人皮开肉绽。
更是因为神鞭的力量会隔着血肉,烙入骨骼之中。
方才与闻楹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实则要用戚敛剩下的所有力气来维持。
眼下力气耗尽,戚敛将身体浸入水中,她半阖上眼,眉心微微蹙起。
这时,水面似乎传来窸窣动静。
戚敛睁开眼,不由得微微一愣。
一隻幽蓝透明的蝴蝶,正朝她的方向飞过来。
戚敛曾在和闻楹回宗门的途中,见过她练习召唤这种蝴蝶的法术,并得知它叫作魂蝶。
眼下这隻魂蝶飞得却不似往日那般轻盈,只因它的蝶身用灵力维系着一隻描金粉晶瓷瓶。
瓷瓶对一隻小小的魂蝶而言,显然是太过沉重,是以它飞得格外卖力。
戚敛眉头舒展开,唇边勾起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她向上摊开手,接住那隻瓷瓶,轻声开口道:“多谢。”
竹林外头,感受到瓷瓶送到戚敛手中,闻楹松了口气,快步离开了。
戚敛打开了瓷瓶的木塞。
冰片麝香混合的气息袭来,和那天夜里,闻楹涂抹膝盖伤口处的膏药一个味道。
只是闻楹并不知道,神鞭留下的伤痕和疼痛,只能靠修士的意志力来等待它自愈,所以这瓶药注定派不上用场。
戚敛将瓷瓶握在掌心,她垂下眼,脑海中浮现一些画面——
昨日在天煞司领罚那二十鞭,使得戚敛在昆仑境落下的伤势加重。
她回到寝屋后,便发起了低烧。
烧得迷迷糊糊之际,戚敛做了一个梦。
戚敛鲜少会有做梦的时候,只是幼时偶尔会梦见爹娘死去时,铺天盖地的血光,爹爹睁着的那双眼,以及娘亲声嘶力竭的哭喊:
“一定要给我和你爹报仇,记住了,一定要报仇雪恨,杀死害得你家破人亡的殷家人。”
近年来,便是连这些画面都再没有梦到过。
谁知昨天夜里,她又梦见自己回到昆仑镜里,诛杀两条巨蚺后藏身的山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