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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

嬴政沉默地瞅着张婴,他单手将张婴拎起来放在臂膀抱着,同时大迈步向着营地走去,道:“惫懒的小子。”

“嘿嘿。懒散,人之天性嘛。”

张婴一点都不介意被这么评价,懒散怎么了,偷懒才是人类科技进步的动力,“若是可以,我愿意躺平躺到天荒地老!”

嬴政脚步一顿,神色莫名地瞥了他一眼,张婴被瞧得莫名其妙,下意识摸了下后脑勺,问道:“仲父,有什么问题吗?”

嬴政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直到来到一处由灰白石块构建的将近有两米高的城墙前,数十位穿着黑色紧身胡服,戴着黑面具的男子候在门口。

“恭迎陛下。”

嬴政摆摆手,他忽然看向张婴:“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出,则必见血。护,则必保平安。”

“嗯。”

“你想带几人出去?”

伺候在旁的赵文差点没稳住表情,连忙低下头。

“啊?”

张婴愣了一下,让他选带几人出去?不对劲,总觉得嬴政的声音好像透着一股冷意,难不成这问题有暴雷的可能?

他嘿嘿一笑,心下谨慎,却故作不懂道:“啊,这……”

嬴政见他小表情很纠结,声音缓和下:“如何?”

“嗯,仲父,你看啊,他们看起来威风凛凛,铠甲精锐。”

“嗯?”

“就……养起来应该很贵吧!”

嬴政:“……”

原本提心吊胆的赵文,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笑出声。

“你……”

嬴政声音都透着些无奈,“你这稚子平日在想些甚?”

“仲父!我这么想很正常的呀!你看看哈……”

张婴见嬴政的脸色缓和下来,立刻趁热打铁,脸上堆起软软的笑容,伸出小手手掰手指,“仲父都会与我炫耀的军卒,肯定是精兵悍将。

仲父,谁都希望手下能人悍将多,但这军营的士卒却不多,不多,肯定是养不起,养起来太贵导致的。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不能做小人!”

嬴政一个指头蹦蹦在摇头晃脑的张婴头上,嘴角抽搐:“歪理邪说。”

“嘿嘿。但仲父,难道训练他们不贵吗?”

“……”

嬴政一时语塞,还真的挺贵,一个差不多三个骑兵的价值。

等等,他怎么又被这小家伙给带歪了?

“仲父,这么贵怎么称呼?是黑甲卫吗?”

“并非黑甲卫,算是……斥候。”

嬴政见张婴探头探脑,脸上闪过一抹笑意,“该你知道,日后你或会知道。”

赵文心头震颤,这话是何意,这可是只属陛下的最隐秘的黑银卫。

“哦。”

张婴点了点头。

嬴政忽然带着张婴来到石墙前支起来的一处小矮亭,赵文利索地铺好毯子,嬴政坐下,张婴盘腿而坐,但很快被嬴政打了下膝盖,立刻苦哈哈地跪坐好。

嬴政递给张婴一碗豆腐汤,他自己喝了一口,捡起盘中的烙饼,忽然道:“人,何时才能知足?”

张婴差点被豆腐汤哽住,他头低得更下,一点都不想回答这种哲学问题。

嬴政也没想从张婴处得到答案,他一边吃烙饼,一边与张婴讲起过去带兵打仗的一些经历,讲起他与袍泽、臣下们秉烛夜谈,共同奋斗的快乐。

张婴能看出嬴政的不高兴,但压根不知道对方在纠结什么。于是只顺着对方的字面义是,在一旁负责“哇”“彩”“我认同”发出各种赞叹的声音。

直到嬴政冷不丁来了一句“小子,谁都有野心吗?”,张婴措手不及地应了一声“当然有!”

这句话,成功将两眼放空的嬴政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张婴在内心怒骂自己,

让你做捧哏的时候走神,面上却装作很认真地胡诌:“我听过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有野心挺好呀。”

嬴政沉默了一会,忽然冷声道:“哪怕这份野心,会导致帝国分裂,战争四起,生灵涂炭?”

“……”

张婴,目瞪口呆,陛下您这话是认真的吗?

我还只是个三岁宝宝,如此血腥的话题不适合我。

张婴是表情呆滞。

伺候在一旁的赵文是头皮发麻,惴惴不安,心里七上八下。

这几日赵杰在调查皇子皇孙时,并未找到多少宫廷巫蛊方面的有用线索,赵高与徐福也没从方士那里拷问出别有用心的人的情报。

踌躅不前的线索,令陛下大为光火,低气压持续降低。

今早朝会王丞相那一句“分崩离析”,算最后一根压下陛下心中的怜悯心与袍泽之义。

来之前,赵文已经听到陛下对黑银卫主,但凡与巫蛊牵扯,无论王孙贵族,军功勋爵,全部擒拿,胆敢反抗者直接坑杀。

以黑银卫宁可错杀一万不肯放过一百的杀人方式,宫内宫外,只怕都会被杀得鸡犬不宁。

赵文甚至都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某个拐弯抹角的亲属关系,而被牵连杀掉。

所以赵文见嬴政忽然提及此事,他在内心疯狂祈祷。

祈祷张婴不要触怒陛下,祈祷今日能平安无事,赵文内心深处甚至还幻想着,以张婴小福星的神奇,能不能再创一个平安的奇迹。

……

张婴并不知道身侧的赵文,把他当小菩萨框框磕头。

他硬着头皮,眨了眨眼,卖萌道:“不可能!有仲父在,绝无可能!”

“哦?倘若我不在呢。”

张婴:……

陛下你今天若是想逼死我,直说可以吗?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用无赖逻辑尝试打乱对方的节奏。

张婴垂头的瞬间擦了点袖口的姜汁粉,一把扯住嬴政的衣摆,再抬头在与对方漠然的双眸对视时,红彤彤的眼眶里挤出几滴眼泪。

他道:“仲父,我,我不许你说自己不好,仲父要一直好好的,呜呜……”

嬴政:……

“只是假……”

“假的也不成!”

张婴眼泪婆娑地盯着嬴政,只落泪不哭嚎,显得又可爱又委屈巴巴,他道:“仲父!我,我们都要好好的,仲父!我们马上回咸阳找太医令吧!”

“我没……”

嬴政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他擦了把张婴的眼泪,手指忽然一顿,轻轻碾了碾,鼻尖也稍稍一动,然后嬴政忽然拧起张婴的小耳朵,“你这臭小子,竟会耍花招。”

“哎嘿嘿疼疼……”

张婴扯住嬴政的衣摆,撒娇道,“我这也算是……姜汁娱亲嘛,哎哟哟疼疼疼……赵文,赵文你说我也没错嘛。”

赵文机敏地打量了嬴政一眼,不愧是小福星,能把被陛下弄得哭笑不得,心情明显变好。

他忙道:“婴小郎君说得有道理。春秋时是有七十老者,时长穿彩衣扮成幼儿,逗父母开心。今有婴小郎君这般,倒也称得上一句孝顺,姜汁娱亲。”

“得了,少一唱一和在这给脸上贴金。”

嬴政笑着摇摇头,忽然瘫坐在垫子上,左手一把揽住张婴也让他坐了个七倒八歪,似是无意间提起,“你这小机灵倒是说说,若有一日,你亲生母亲,阿父各自组建了家庭后来寻你,为你的番薯银钱争起来,你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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