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来的人是赵巡检手下的捕快，叫赵吉，他天生一副面瘫脸。
这个神情可把方念真吓了一跳。
“大……人，是我做的，可是饭菜出了什么岔子？”方念真站起身，两手不自觉地交叠在一起紧紧捏着。
“郭知州说，中午你再做一次那道土豆丝。”
“噢，好的好的，我记得了。”她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赵吉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生硬地说道：“是贵客。”
“啊？”方念真一时没听明白。
“中午的人。”赵吉说完终于是真的走了。
这人怎么说话一顿一顿的，她默默吐槽着，莫大姐就来了。
方念真将早上的事都告诉了她，两人去饭厅把碗筷撤下来。
“除了粥，基本没剩什么，你手艺挺好。”
“嘿嘿，莫大姐是在夸我吗？谢谢。”方念真露出灿烂的笑容。
“既然府衙中午要来客，就我做两道菜，你做三道菜，你会做鱼吧？”莫大姐和她商量着中午的事。
“会，莫大姐，府衙里的人可都有什么忌口或者敏症？喜欢什么口味呢？”
“一群汉子，也没啥忌口，郑同知喜好清淡的菜，郭知州是蜀地人，口味重些。”
两人收拾好后厨就去采购，方念真第一次逛古代的菜市场，十分好奇。
所谓的“菜市场”是小摊贩们自觉聚集的一条街，就在小胡同的墙边摆着两排摊位，鸡鸭鱼和各色蔬菜，都是自家出产。
方念真正在考虑是做红烧鱼还是清蒸鱼，却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看见了红通通的一片。
“莫大姐，辣椒！”方念真差点控制不住尖叫出来，这地方有辣椒啊。
她在现代的时候最喜欢吃辣了！
“啥辣椒？”莫大姐莫名其妙地跟着方念真走到摊位前。
“这是啥菜？”莫大姐问摊主。
“今年刚种的，是我弟弟从关外带回来的种子，我也不知道叫啥，我们就叫它‘麻点子’。”
方念真拿起来细细一看，这辣椒细长，比小米辣粗一圈，也长一些，上面确实有很多小点点。
“姑娘你要不？你要我就便宜点都卖你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般人可吃不了，我家就我婆娘爱吃这个，我们都受不了。”
“吃了舌头都喷火。”
“要！多少钱？”方念真两眼放光，别的先不说，有了这辣椒，今日就可以做鲜椒鱼片了。
最终把摊位上剩下的八斤都买了，一共四十文钱。莫大姐出二十文，四斤给府衙用。
剩下四斤方念真自己买回家。因着还没发工钱，莫大姐用私房钱给方念真垫上了。
两人又去买了四条草鱼，一些肉，就回了府衙。
出去逛了一圈，却还不到做午饭的时辰。莫大姐就说让方念真休息会儿，方念真不好意思真得休息，就去厨房外小院里劈柴。
莫大姐看了方念真劈的又粗又歪、简直无法拯救的木柴，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什么，直接把她撵出去玩了。
方念真就去了隔壁偏院，那个她面试厨娘的地方找石大嫂和张氏。
因着她们要做的分量大，开饭时间又比府衙内早，院里已干得热火朝天了。
石嫂子因厨艺好，是上灶的，张氏则是打打下手，做做凉菜这类的。
此时张氏正在择豆角，将豆角的老丝撕下去，方念真就坐了下来帮她一起干，边聊着天。
“豆角弄好了没有？”有妇人大嗓门地问道。
“哎，好了，这就送过来。”张氏就起身将一大盆豆角过水洗了，方念真帮她一起抬着端到灶边，旁边还放着一盆土豆。
虽然这些土豆都已去了皮了，方念真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这些土豆基本上都是发了芽的！
“这… …这么多发芽土豆啊？可是，发芽土豆有毒的，不适合吃。”方念真脱口而出。
灶边的一个女人就朝她瞥了一眼。“哪来的小丫头，没吃过新云州的土豆吧，我们这土豆可好了，没听说发芽了不能吃了，那也太浪费粮食。”
“可是这也太多了，吃多了会中毒的！我也是厨娘，你们换些新鲜的土豆吧。”方念真有些着急。
“我知道，你是隔壁给大官做饭的。你可能是有手艺，但是不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
“土豆发芽我们新云州家里面都吃过，没听说有啥事，小丫头你放心吧。”
“再一个，你给大官做饭，不知道，我们这边一文钱都得掰成两半花，哪能不要这些土豆。”
除了石嫂子和张氏，院里的其他人都把方念真当成了在“金贵厨房”做惯了事，无法体会民间疾苦的天真姑娘。
她们并不理会方念真，把那盆土豆和豆角下锅炖了。
石嫂子和张氏那边活儿也忙完了，就把方念真拉到一边。
“念真，咱别管了，那是我们这边的管事孙大娘，我们都得听她的。”
“可是，万一中毒了，上吐下泻的，那不是很多人都遭殃。远了不说，胡大哥和胡二哥也在工事里做活的呀。”
张氏听了这话就很是犯难，帮方念真说话吧，自己在这边以后还咋干活，不帮吧，念真说得要是真的，自家男人岂不是要遭罪了。
就在她们商量的时候，那边的土豆炖豆角出锅了，往大大的木桶里装了，就要运到外面车上去。
方念真过去看了，却发现这豆角也没熟透！有的还泛着鲜绿色。生豆角吃了没什么事，熟豆角吃了也没事，就这半生不熟的最要命！
“这豆角也没熟啊！豆角半生不熟是真的会中毒的！”方念真急得声调都高了，一大堆发芽土豆加上半熟豆角，好家伙，吃进肚子不想吐都不行了。
“时间不赶趟了，这豆角能咬动。你别在这儿影响我们干活了啊，以后少来这院。”孙大娘不耐烦了，要赶方念真出去。
“真是，搁这丫头嘴里啥都是有毒的。”妇人们念念叨叨地数落着方念真。
“不行，我得去找人来。”方念真纠结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回了府衙，方念真就想直奔办公的大堂，却在二门上被人拦下了，其中就有早上见过一面的捕快赵吉。
方念真噼里啪啦把事情给他说了，他冷着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眉头皱起，说了句：“等着。”
过了一会儿，赵巡检和赵吉就去了偏院，将那份土豆炖豆角拦了下来。只说今天中午这道菜先不吃了，告诉工事上，明日中午再加道好菜。
受郭知州处事风格影响，府衙里办差的都是谨慎细心的，宁可浪费这锅菜，也不能出了中毒之事。
莫大姐这时正好出来寻方念真回去做午饭，方念真见事情被拦了下来，就回去忙自己的事了。
先将凉拌土豆丝拌出来，放到冰窖里冷藏着。又将四条活的草鱼都杀了，两条做鲜椒鱼片，两条整个红烧。草鱼刺虽多，肉却嫩，做鱼片再合适不过了。
方念真杀鱼、切片都很是利落，莫大姐见了都啧啧称奇，“你这都赶上鱼摊老板的手法了。”
“我在大润……我在我家已经杀了十年鱼了。”方念真又忍不住满嘴跑火车了，前世作为美食博主，对这些网络用语真是挂在嘴边张口就来。
将鱼片加盐和少量淀粉腌制了，方念真又小心翼翼打开每一个麻点子辣椒，取其中比较饱满的籽，放到一个空碗里，准备留种，她打算试一试能不能自己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