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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节

 

哭闹叫骂声戛然而止。林婆的两个儿子两眼放光,又不敢来取,他们怕是仇家找上门。贞筠冷冷道:“伍凡。”

伍凡在心里骂娘,他举起腰牌:“方典正在此,你们还不如实招来。”

以财相诱,以势相压,亲儿子方终于愿意认亲娘。

两个脑满肥肠的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青天大太太,不是我们忤逆不孝,我们实在是害怕啊。我娘,她一个暴乱首恶,这搁谁谁敢认呐。”

贞筠厉声道:“那不是她的错!是她发明了五锭棉纺车,是她让棉布的产量大大提升,让这么多人都有衣穿。”

两个汉子听得连连摆手:“这可不敢认,那哪儿是她的功劳,她大字都不识一个。这、这都是朝廷的恩典啊!”

“对对对,这是天恩浩荡。”

“我娘只是做了点小事,但、但她的错更大!这样的东西,应该上交给朝廷的老爷们和太太们,这样才能造福更多的人,但她、她却起了邪心,想私藏,这才惹了祸!”

“多亏您不计较,非但不计较,还给她赏赐……”

谁都没想到,在贞筠亮明官职后,他们会变本加厉贬低自己的母亲,绞尽脑汁拍朝廷的马屁。而更糟糕的是,她们所有人都不能反驳。因为林家人所说的,正是朝廷向民间传达的,技艺上交,自有奖赏,私藏牟利,自取灭亡。

贞筠深吸一口气:“林婆的坟在何处 ?”

当然是没有坟的,林婆的所有遗物也被丢弃烧毁。这个她奉献一生的家里,已经没有丝毫她的痕迹。贞筠甚至连一座衣冠冢,都无法为她立下。

贞筠终于暴怒了,伍凡见状赶忙劝她:“您就省省吧,人死如灯灭,这又是何必呢。‘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大过年的……”

贞筠看向他,她的眼睛沉沉一片:“退一步?只要这世间还有不平事,我就永远不会退。”

泉州府,时春正在沙滩上晒太阳,阳光在海水中流动,空中有海鸟在盘旋。正在她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利箭破空声。她的眼睛还未睁开,身子就已一跃而起。下一刻,她的鸟铳就已经握在手上。

吓得射箭之人忙叫道:“别开火!头儿,是我们!这箭头是蜡做的。”

时春:“……是不是有病?”

一众女将嘻嘻哈哈:“开个玩笑嘛。多好的时光啊,别睡了,起来操练嘛。”

时春眯起眼睛:“不回去睡男人,看孩子了?”

她们笑道:“不回了。现在能打的仗越来越少了,抓紧这几年拼一把,总不能白来这儿走一遭吧,好歹来点儿身前身后名啊。”

她们想要晋升,必须得付出比男子更多的努力,可尽管如此,她们亦是壮怀激烈。

时春默了默,她的脚背用力,长枪入手:“那还等什么?”

沙滩上,人影翻飞,刀剑齐鸣。外头无时无刻都在变化,只有这摩诃园内,一切如昨。

月池漫步在长长的回廊中,回廊两侧俱是冰雕,而冰雕的主题全是她与朱厚照的回忆。从太液池上隔柳初见,到端本宫中朝夕相伴,从驿站中生死一线到昌平内最后诀别,从金帐中执手相看泪眼再到后来的君臣相得。最后,君臣情谊彻底变了质。

月池看着拥吻的雕像,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在该开放的地方不够开放,在不该开放的地方又开放过了头!

箫声在此刻响起,朱厚照手持着那根熟悉的碧玉箫,吹奏着《醉太平》来到她面前,又开始献宝:“喜欢吗?”

大道得从心死后

能不能先让我捏捏你的面皮,看看是不是真比长城还厚。

月池默了默:“喜欢。”

她随即道:“你费了这么大的心思, 倒叫我觉得惭愧了,不知该送上什么,才能与你的这份心意相称。”

朱厚照瞳孔微缩, 他想不到, 就是这点玩意儿而已,竟能得她这么一句话。当年他将摩诃园赠给她做生辰礼时, 也未见她有多欢喜。比起那些金银珠玉,她更看重的是心意。他只觉柔情似春水,涌上心头:“你还记得,你送我的那件羊皮袄吗?这么多年,都未曾见你拿过针线, 要是新年能再收到一件,那我便称心如意了。”

月池道:“……???”她本能地感觉不对, 但她机智地选择了先敷衍过去。

她道:“这就满足了?那连您平素的一个衣角都比不上。”

朱厚照眼中盛满的笑意:“你亲手做得,比什么宝物都要珍贵。”

月池亦笑开:“可我犹嫌不足。冰雕晶莹剔透,可终会融化。衣裳再精致华美,也终会腐朽。这些不足以彰显我们的情比金坚。”

她指着拥吻的冰雕道:“而且,只是亲一下,这未免太保守了。”

朱厚照:“……”

他本能感觉不对,那你想亲多少下, 不同姿态来一个?接着就听月池语出惊人:“我有意让米开朗基罗和提香东来,给我们画一副画, 再雕一座雕塑。”

随着东西方交流日益频繁,皇爷也见过不少西洋人的画像和雕塑了,确实别具魅力, 但很多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不穿衣服……

朱厚照嘴角抽了抽:“你认真的?”

月池一脸正色:“当然。那是艺术的瑰宝, 能入画是我们的福分啊。”

朱厚照观察她的神色,他慢吞吞道:“是瑰宝没错,可是……”

月池接口道:“噢,你是怕那画流传出到坊间去,叫那些胆大包天之辈看到了。”

朱厚照颌首,他还找了个理由:“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我们这样的修养。他们看了那画,万一起什么龌龊的念头……”

月池做恍然大悟状:“你怕他们将你绘进春画里去,故而不好意思。这也没事,就让我先画,画多了就不值钱了,你说怎么样?”

他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一天不捉弄人就心里不舒服?”

月池指着拥吻的雕像道:“那你是不是一天不腻歪人就皮痒?”

朱厚照忍不住发笑:“你刚刚还说亲一下不够!你就没想过,万一我真答应下来怎么办。”

月池翻了个白眼:“答应就答应呗。你都不要脸了,我还要这脸干什么?”

两人笑闹到一处。微风拂过,点点红梅落下。月池枕在他的膝上,他接住梅瓣,放在她的眉间、鬓发间。他在她耳畔调笑:“我给你画个花钿吧。”

月池眼睛都懒得睁:“有些钱,还是要交给专门的技人赚。”

朱厚照皱眉:“你是觉得我画得不好看?”

月池继续闭眼:“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您在音乐和语言上格外出众,仅次于您做皇帝的天分。”

朱厚照忍俊不禁:“你在胡说八道和糊弄人上也远超常人,仅次于你做官的天分。”

月池道:“那你可错了,正是因为我会这两样,才能混到今天呐。”

朱厚照推她:“那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月池终于睁开眼,她懒洋洋地起身:“行,想听什么?新春佳节,尽量满足你。”

随着她的动作,落英从她的身上纷纷而落。朱厚照一时怔住了,然后语出惊人。他指着冰雕道:“你能不能像那样,让我亲一下?”

月池回望那露骨的雕像:“……???”

他很真诚:“我就想看看,匠人雕得像不像而已,真的。”

月池长吐一口气,她同样诚挚:“没问题啊。只是,在那之前,能不能先让我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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