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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节

 

眼。赌场里的富户,也来到他的桌前,争相和他来赌。这时,坐在他身边的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赌得筹码也是一局比一局大,可到了筹码最大的那一局时,他却嬴了!

开出点数之前,赌桌上的其他人还在讥讽他:“我说,兄弟,差不多也就算了。你再这么输下去,我怕你连家回不去啊。”

庄家亦是满面笑容,他先打开宝匣,瞥了一眼,接着又假惺惺道:“实在抱歉,是小。公子,您这局又……”

这时,这位富家公子却再无刚刚的颓靡,他挑挑眉:“你确定?”

四周寂静无声,庄家低头一看,他的话生生噎在喉头,三粒骰子加起来足足十五点!他半晌方道:“十五点大,吃小赔大!”

只这一局,刚刚还输得焦头烂额的肥羊就嬴回了三分之一的本。这下上头的人,变成了这些富户。他们借口骰子没意思,又要去玩双陆、牌九和叶子戏。可自那一局之后,风向却彻底逆转。肥羊终于撕下了身上的羊皮,露出真面目。他宰这些人,就如探囊取物。他甚至一次能跟五个人赌,连嬴五局。

有人输红了眼,开始发疯,一把将双陆局推翻,指责他作弊。可他却毫无怒色,只是将桌子扶起来,然后将所有人面前的棋子全部归位,一个不差。那时,现场的人才知道,这是碰到了真正的高人了。这他妈的,这是哪里是待宰肥羊,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常季椿说到此,亦是一脸菜色。

月池听罢始末,只觉牙酸:“那你们,就不想揍他?非但不揍他,还任他天天都来,天天都嬴?”

常季椿忙低眉敛目:“岂敢岂敢,以前不知李公子的身份,这才敢动了歪心,后来既然都知道了,自然要奉为上宾……”

月池听得一头雾水,她问:“什么李公子?”

常季椿心里咯噔一下,他忙道:“就是您的堂弟,我们的东家,坐在里面的那位李寿公子啊。若非他拿出您的印鉴,我等险些铸成大错。”

月池:“……”每当她觉得已经看清朱厚照的底线时,他总能一次又一次刷新她的认知。李寿……以前改名,现在连姓都改,那为什么不直接叫李朱氏呢?

她走进厢房时,里间的人都在瑟瑟发抖。赌钱嘛,本来是有输有嬴,才有意思。可他们自从对上这位主儿,是输是嬴全部都看他心情。他前几天心情好时,还会放放水,可今天他的心情明显不对,手下更是毫不容情,宰得他们哭天喊地。他还嫌他们吵闹。虽说是拿钱换关系,可也不能这么个给法。

正当他们输得面如土色,忽见一人走进门来,素衣布履,却风神秀异。他们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朱厚照此刻仍在心不在焉地推牌:“动啊,又怎么了。”

一人期期艾艾道:“李、李兄,别打了,像是您的哥哥来了。”

“……???”朱厚照打了个哈切,有病吧,他是嫡长子,哪来的哥哥。

等等!他的动作一顿,僵硬地转过头。

月池正含笑望着他,她道:“拜见李公子,就是李公子你要画春宫么?”

花开元自要春风

尴尬无声地蔓延, 几个陪赌之人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们在本能的驱使下,像蛇一样朝着门口飞快挪过去,生怕听到不该听到的话。

朱厚照默了默:“你怎么来了……你……”

他头皮隐隐发麻, 立下豪言壮语, 信誓旦旦说要养家,结果跑到这里来赌博, 怎么看都不靠谱。

就在二人大眼瞪小眼之际,常季椿又迈着小碎步奔过来,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幅《嫦娥执桂图》送了回去。市面上流传的李越墨宝,比唐伯虎的还少,这幅画如能让它真正的作者落款盖印, 价值更是不可估量。只是,钱虽好, 也要有命花才是。常季椿期期艾艾道:“是我等冒犯了,如今完璧归赵,还请您大人有大量……”

此话一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如同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朱厚照愕然抬头:“这是你画的?!”难怪,他就说,哪来的高手。要是往日,他或许还能想到, 可今日心情烦闷,哪有空思量这些。

月池道:“是我又如何?”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 接着在常季椿战战兢兢的目光中远去。一入暂居的那所小宅院,关上了三道房门后,月池的火气便再也压不住了。

她道:“亏你干得出来!你还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吗, 九五之尊, 主一国社稷, 你跑去聚赌?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个时候,气势千万不能弱。朱厚照理直气壮:“我有没有读书,难道你不知道吗?”

月池:“……”

他立刻反攻:“还说我。你还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二甲传胪,内阁次辅,你跑去造假?”

月池道:“造假又怎么样,我借我自己师父的名头,总比某些人好,连这种谎都能掰出来。”

不说则已,一说他更加坦然。朱厚照道:“我怎么了,我借我夫人的名头,不比你那个更名正言顺?”

月池又好气又好笑,又来了,说不过就开始耍赖。

月池施施然坐下:“你若是做些好事,借借名头也无妨,可这种事,还是扯你那些叔伯兄弟的虎皮更贴切。”

朱厚照坐到她身侧,他道:“他们的虎皮,哪有你的威风。”

一言既出,两个人都愣住了。

内阁次辅,功勋卓著,誉满寰中,名高海内,哪怕是亲王、郡王见她也不敢造次。榆次常氏也算是望族,出了不少读书人,可他只是拿出她的私印而已,就能唬得这上上下下的人不敢动弹。她早就不是过去的她了……

月池的声音含着笑意:“所以,这就是你为了借我的虎皮,所做出的努力吗?”

朱厚照亦笑:“错了,就当是朱寿在新年送你的贺礼。你要当是李寿也行。这几天开心吗?”

“开心。”这是无法否认的,她在无数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总会幻想这样的时候,天下大治,海晏河清,她不用再背负血泪的枷锁,可以真正融入时代,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惜,时代限制了朱厚照的想象力,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限制了他对细节的掌控力,他曾说自己宁愿做个傻子,月池有时也会遗憾,她为什么不是个傻子。就像楚门一样,她总是要发现谬误,总是要打破虚幻。

她又一次展颜:“可朱寿不会送我这样的礼物。他会为我建造宫苑,尽仿江南美景,可他绝不会在风起云涌之际,纡尊降贵,白龙鱼服,甘冒性命之威,和我来到民间。只有皇上,会这么做。”

朱厚照面上笑意沉寂了一瞬,很快又鲜活起来:“那你觉得,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月池失笑:“天心难测,我等凡人岂敢揣度,总不会是害怕了吧。”

洪武爷时,废丞相,设六部,臣权削弱,君权拔高。可后继之君远无马上皇帝日理万机的精力,不得不倚重内阁,权柄下移,阁权日重,宦官势大。在宣宗爷时,局面尚为可控,可到了“空前绝后”的英宗爷这里,土木堡一役导致武将勋贵精锐断层,文官势大已成不可逆转之势。这导致,正德爷在做太子时就已备受掣肘,毕生心愿只有两个字,那就是集权。

在这条集权之路上,朱厚照走得远比他的父亲和祖父都要远,直逼太祖太宗。可他似乎从未静下心来想想,自己为什么能走这么远。他的精明果毅、手段高超固然重要,可这并非决定性的因素。真正的关键在于,重文轻武、极为粗疏的行政方式,空谈成风、实干难行的文风学风,到了帝国中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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