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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节

 

,难道不知道条条分割,地方势弱,带来的结果是行政效率的低下吗?难道不明白,中央擅自往地方插十几只手,只会让事情越管越乱吗?他们都知道,但为了保障权力集中于中央,他们就是要榨干地方的权力和收益。换而言之,如今尖锐的央地冲突和职责重叠,正是帝国的精英,有意为之的结果。

月池只得以天下安危相说服,她的意思亦很明了。《宗藩条例》的出台,削减了各地宗室的宗禄,但却并未打开宗室养活自己的口子。为什么打不开这个口子,道理也是一样的,以皇帝为核心的大宗,就是要把这些地方的小宗当猪养,就是要让他们在封地度日,不能对中央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宁王叛乱还是一年前的事,朱厚照怎么可能让宗室有机会行商入仕,发展势力。他这样的决断,就意味着,《宗藩条例》弄下来的好处是暂时的,且十分有限的。

月池轻敲着桌子:“国家缺钱,诸公却寸步不肯让。如再起刘六刘七之祸,又当如何?”

有人道:“某听闻,朝廷有意与鞑靼通商,收取关税,又说打算在广州等地开放通商口,这难道不是一笔大利吗?”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户部尚书王琼。王琼清了清嗓子道:“我等的确是打算效仿宋制,先在广州、泉州两地试行。关税税率为十分之一,船停靠海岸后,经过官府登记后,将十分之一的货物缴纳给政府,余下再行贸易。其中玳瑁、象牙、犀角、乳香等物,不可私售,只能官卖。地方以合理的价格买下,再高出几分卖出,如此便可有两份收益。不过,大家莫忘了,倭寇仍在,此策能否能成,还未可知。”

工部右侍郎张遇道:“与蛮夷通商能有多少好处,万一引狼入室,反而害我百姓。这样的口子,万万开不得!”

“是啊,是啊,而且只是为了通商之利,反而惹来了军费消耗,岂不是得不偿失。”

兵部郎中杨廷议质问道:“‘寇与商同是人,市通则寇转为商,市禁则商转为寇,始之禁商,后之禁寇。禁之愈严而寇愈盛。’【1】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都想不通吗?”

“胡说八道!”有人继续指责,“你这是将贼寇和良民混为一谈了?!”

月池以为,他们反对的最厉害的应该是治农官,可没想到到最后竟然还是为开关闹起来了。为什么会有人不想开关,宋时专卖制度的庞大收益,他们应该都心知肚明才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月池陷入沉思之中,兵部尚书刘大夏见状开口:“两宋之富裕,历代罕见,如今财政吃紧,开关也不失为一个良策。但亦不能忽视,宋虽富裕,仍有亡国之祸,此祸何来?农为社稷之本,小农破家,国将不国!”

到底是三朝元老,一针见血,一锤定音。在座大员一时皆寂寂无声。户部侍郎储巏也道:“北方遭此横祸,没有数年休养生息,无法回转。可以朝廷目前的状况,至多只能免一年的税收。明年当如何度日,需得寻稳妥之策。”

众人面面相觑,明代的俸禄已经够低了,好不容易长了一点,大家还没来及高兴几天,这是眼看着又要拖欠工资了。月池此刻方道:“诸位的顾虑,我何尝不知,农税是重中之重,好歹需在治农官上下些功夫。如真能找到一个万全之策,岂非是大家的福气。”

这才,终于达成了一致。大家于治农官一脉,明确了以条为主,地方协同的准则,详细确立户部与吏部之间对治农官的管辖职权,治农官与县州府之间的职能及其相互关系,并且,还拟定出了一套治农官选拔、考核、升迁的一整套程式。

月池道:“江南毕竟是粮税重地,不可贸然行之,依我看,何不择一地暂行,如确有实效,再行推广。如有纰漏,也可查漏补缺。”

众人纷纷称是,最后拟定在霸州文安县。无他,此地正是刘六刘七的起义之地,离北京又近。朝廷于此地行新政,正可彰显爱民之心。至于派遣而去的治农官人选,月池打算挑一个熟人去,知根知底,她才能放心。

大家散伙之后,月池才长长叹了一口气。谢丕问道:“这已是开了一个好头了,怎么还叹起气来。”

月池的眉心微动,轻描淡写道:“我是在想,他们不同意开关,葫芦里究竟卖得是什么药。”

谢丕冷笑一声:“不管是什么药,总归不是好药。”

月池一叹:“可肚子里有好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仅在吏部侍郎的位置,还不能叫他们都听话。他们既然不听话,又怎么能办好我想要的差事呢?”

谢丕心一惊,他随即苦笑道:“可即便做到了阁老,也不能绑着人去做事啊。”

月池失笑:“所以说,该怎么办呢?”

谢丕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只能在考核上多用心了。”人一入了官场,便如进了囚笼,苦思冥想的不过是两件事,一是升官,二是捞钱,而考核官员的功绩,既管了他们的升迁,又管了他们的俸禄,到了那时,谁还敢不听话呢?

月池的眼前一亮:“这确是我所想。不过,还得等春闱。”

谢丕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笑道:“是得等上一等。春闱过后,便是今非昔比了。”

明媚的春光,拖曳着斑斓的裙摆,悄悄地来了。一场春闱终于拉开了序幕。

各地学子云集京师,他们拎着食盒,守在贡院前,经过搜身检验,依次进入考场。刚刚落座的学子,一拿到考卷,就迫不及待看了起来。第一场考经义犹可,仍是从《五经》、《四书》及其《传》、《注》中出题,甚至还称得上是比较四平八稳,没有什么偏题怪题。

第二场考的是论、判语和诏、诰、表,就开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譬如有一道论题是这么写的“法乃公器,民为邦本。然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不究之象,却屡禁不止,根由何在?”

第三场“经史时务策”,题就更奇葩了。“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裴度奏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请于私第见客论。”【2】

诸生皆面面相觑,这都是考什么鬼啊!不过,再抓耳挠腮也没用,这要是不好好答,便又要再等三年了。大家急了一阵,只得又开始绞尽脑汁写起来。

到了三场考罢之后,人人脸上都是一脸菜色,京中也议论纷纷。会试主考一般是两位。按理说,一个吏部侍郎加一个翰林学士的主考队伍,也不是没有。但因月池年纪太轻,各部商量之后,决定还是要挑一个老成持重者压一压场子。于是,今年的主考一个是少傅太子太傅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梁储,另一个就是吏部侍郎翰林学士李越。梁储之前也主持一次会试,那次可是正常的题目,这次奇葩的策论是出自谁手,不言而喻。

不少考生开始骂骂咧咧,虽然朝廷一直嚷嚷着是取士是要三场并重,但实际还是以经义为重。月池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最后只中了二甲传胪,毕竟论经义,她是真比不过那些自幼苦读之人。可李越如今这个作风,明显是要变了。而第二场、第三场的题目,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这给判卷者也增加了很大的难度,到最后难保不是主考说了算。

不少给事中与御史已然摩拳擦掌,只待结果一出来,就准备弹劾了。而贡院之中,一众主考、同考也觉压力巨大。梁储与月池早已商量好了对策,仍是一名考官,随机改两份试卷打分,如分数差异过大,则一起来商榷。最后,再由两名主考来全部校对核查。

到了夜深人静时,这一老一少抬头看向对方,都觉彼此是脸色蜡黄,形容枯槁。月池惭愧道:“连累先生,陪我吃这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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