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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

 

朱棣闻言,没有暴怒,反倒叹了口气说:“朕那二哥,都是被宁河王家的女儿教唆的毁了,从前不是那般残暴的性子,封了王反倒做出那么多桀纣般的事情可怜了观音奴那么出彩的女人,她哥一世英雄,便是太祖高皇帝都要赞一声‘天下奇男子’的。”

这里面的缘故,便是老秦王朱樉作为朱棣的二哥,是朱元璋第一个封建的藩王,其人少年聪慧,严毅英武,大家都觉得会成为一个好藩王。

但坏就坏在朱元璋给他选的贤内助,秦王正妃观音奴(元河南王王保保之妹)不被他所喜,反倒偏爱次妃邓氏(明宁河王邓愈之女),在邓氏的教唆下搜捕土番孕妇、阉割西番男童、折磨宫人取乐,乃至做皇后服饰给邓氏穿,被朱元璋斥责为“不晓人事,蠢如禽兽”。

朱高炽闻弦而知雅意,明白了父皇斥责已故邓氏这句话的意思。

——现任秦王朱尚炳是邓氏所出的庶长子。

“成国公朱能是在左军都督府请了命的。”朱高炽斟酌着语句,“周王殿下很配合,兵部在河南准备好了粮饷,潼关也在掌握中。”

这便是名将请缨、粮草兵马齐备,随时可以入潼关大军压境的意思,镇压秦王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朱棣微微蹙眉无奈道:“能不动刀兵就不动,派个宦官给他传句话罢。”

“父皇请赐谕。”

“齐王拜胙,遂以国霸;晋侯惰玉,见讥无后。王勉之。”

这便是春秋时的两个典故。

齐桓公当年在接受周天子赏赐时,态度恭敬有礼,这才使齐国成为春秋霸主。而晋侯,就是晋惠公,他在接受周天子赏赐时,态度傲慢懈怠,所以被人耻笑国祚传承不久,很快便发生了三家分晋。

朱棣藉此告诉朱尚炳,不要给脸不要脸,献还三护卫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献还那就是如同晋侯那般国祚断绝的结果。

大概与“勿谓言之不预也”差不多。

言谈中,马车却忽然停下。

还未待朱棣发问,纪纲便主动掀开窗帘汇报。

“陛下寺里的和尚说道衍大师疯了!”

道衍疯了

“老和尚疯了?”

朱棣微微蹙眉,想起那日在密室中,道衍听闻他所谓“屠龙术”的秘密,指着他这条“真龙”,对他目露杀机的情景,竟是有些不寒而栗。

但朱棣很快便镇定下来,看向身旁的大皇子朱高炽,问道:“你以为如何?”

朱高炽摇头,说道:“道衍大师恐怕自己钻进了死胡同,越是聪明绝顶的人,越难走出来。儿臣听过父皇所转述的《国运论》,这跟被妖人蛊惑失去神志还是两码事,姜先生讲的都是极堂皇的道理,却是道衍大师自己走歪了。”

“纪纲。”

“臣在!”纪纲晓得朱棣已经下了决断。

“相士袁珙,朕记得你昨天说已经把他从浙东请了过来?”

“回禀陛下,正是如此,陛下上次交代后臣派锦衣卫马不停蹄地去浙东请了回来,如今便居住在聚宝门内的承恩寺驿馆里。”

朱棣隔着窗帘吩咐道:“去请袁居士来,原地休息一炷香的时间,等袁居士到了再进去。”

朱棣之所以要等袁珙来再入寺,其中却是有重要缘由的。

袁珙字廷玉,号柳庄居士,浙东鄞人,元末大乱时举家十七人皆死于兵祸,游海外洛伽山时遇异僧别古崖,授以相人术。

在元末明初时,袁珙就已名满天下,曾被朱元璋任命为吏部侍郎,给很多高官显贵相过面,堪称百无一谬。

而袁珙与朱棣、姚广孝的牵连羁绊更是颇深。

洪武朝时,袁珙遇姚广孝于嵩山寺,相面之后啧啧称奇曰:是何异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刘秉忠流也。

姚广孝投奔朱棣后,也曾举荐袁珙来相面,袁珙到了北平后在燕王府中给朱棣相面,留下了“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太平天子也,年四十,须过脐,即登大宝矣”的批语,后靖难之役果真应验。

由此,袁珙成为了朱棣心中在涉及到怪力乱神这种神秘学方面时的顶级权威。

事实上,袁珙所著《柳庄相法》一直到姜星火穿越前的年代,还是相术学习的重要参考书。

如今老和尚疯了,朱棣觉得这天下,也只有相士袁珙能解决了。

“碧潭深处一真人,貌似桃花体似银。

才骑白鹿过苍海,复跨青牛入洞天。”

不多时,聚宝门外的石板路上幽幽地吟唱声响起。

朱棣走下马车,却既不见白鹿也不见青牛,反而是一个干瘦的老头骑着一头秃毛驴缓缓驶来,秃毛驴的鞍鞯上还挂着一个偌大的酒葫芦。

等老头走的近了,不待朱棣上前迎接,老头却是极有礼貌地翻身下驴,在柳树边拴好后向朱棣行礼,丝毫没有得道奇人的异常癖好。

“老朽袁珙,见过圣天子。”

“袁居士勿要多礼。”

朱棣有求于人,自然不肯让袁珙拜下去,连忙托住了他。

两人起身,袁珙打量了一下朱棣笑道:“陛下有龙气加身,丰彩更胜往昔啊。”

朱棣看着眼前破衣烂衫,身上隐隐有馊臭味的袁珙,挤出了一丝笑意:“袁居士姿容矫健,可不像是快要古稀之年的人。”

朱棣有些不解,袁珙乃是宋时士大夫家出身,元末明初亦是任过朝廷高官的,往来的也都是达官贵人,如何成了这副老乞丐的模样?

人老成精的袁珙看出了朱棣的疑惑,只是解释了一句“肉食者鄙故不肯食肉”,打了个机锋趁着朱棣还没反应过来,便问起了朱棣召他的意图。

“道衍疯了?”

袁珙微微蹙眉,显然这件事也让他觉得意外,袁珙掐指算了算,随口说道:“陛下若是想唤他清醒,倒不用另寻办法,老朽略通一二,可助陛下一臂之力。”

朱棣顿时喜悦,道:“如此甚好,有劳居士费心。”

袁珙摆手,示意朱棣莫急,又继续问道:“敢问陛下是哪位高人,竟使得道衍发疯。”

朱棣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是是一位姓姜的先生,几句言语,让道衍钻进死胡同里了。”

朱棣不愿明说,毕竟姜星火其人非同寻常,若真是谪仙,恐怕是连袁珙都算不出来的。

袁珙也不深究,一行人在寺内僧人的带领下,进入大天界寺内。

天王殿内。

曾经笑口常开的弥勒佛泥塑,如今却被漆黑的墨笔缝上了嘴。

韦陀天尊菩萨手中威严的降魔杵,也断成了两截。

整个大殿被雷劈成了两半,一半倾颓,一半完好,显得分外诡异。

“道衍大师?”

“老和尚?”

走进天王殿,朱棣和朱高炽的喊声,在殿内悠悠回荡。

而殿墙上被乱七八糟的字迹覆盖着的佛门壁画,更是平添了几分诡异。

在角落里,一团黑影闻声站起了身。

朱棣一人当先,迎了上去,却几乎失声。

只见道衍身上原本绣着金线的华贵黑色袈裟,此时已破败不堪,道衍脸庞瘦削神情恍惚,双眼空洞无光,看上去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他抬起那张苍老的面孔,看向了来者,似有所觉,喃喃自语。

“老和尚,你怎么成了这般样子?”

话音刚落,道衍如同病虎一般的三角眼霍然睁开!

“汝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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