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聊了几句,棠昭也不想背台词了,就躺在后座望着晴朗的天,盘算起她走红之后的事儿了。
一颗年轻的心,好在还能异想天开,坏在还会异想天开。
那时候不会想不好的,只觉得人生充满了可能。
棠昭被分到传媒班,她的文化课成绩还可以,北京的题目的确简单许多,所以她利用了一点上课的时间读完了剧本。
棠昭来了之后,艺术班门口日常水泄不通。
“就倒数第三排那个,靠窗扎马尾的。”
“哎我看到了,一眼看到了,这个是真漂亮,好清纯啊。”
“学表演还是播音的?”
“好像学表演的,叫棠昭。”
“艺名还是本命?这么特别啊?完了,我感觉黄怡夏校花地位不保了。”
坐在暮秋的阳光里,棠昭慢慢适应着这里的一切,同时包括同学们对她的打量。因为知道自己长相还算优越,她早早在成长过程中习惯了这些声音,心中并无波澜。
同桌陈婳是个学播音的女孩子,出去上了趟厕所回来手里就多了点儿东西:“棠昭,又有男孩儿给你买奶茶了。”
吨的一声。
一杯奶茶放在了棠昭的本子上。
“谢谢,但是我喝不下了。”
陈婳笑了:“谢我干嘛呀,又不是我给你买的。”
奶茶还是被放在她的桌面上:“留着晚上喝吧,人家的一片心意。”
棠昭不轻不淡地应了一声:“好吧。”
然后把遮住她剧本的奶茶轻轻地扫到了旁边去。
陈婳说着,转头跟身后的男孩悄悄地说:“我找人看了日子,说今天最合适,跟人表白指定能成。”
棠昭对新同学的八卦没有太大兴趣,不过听见那男生笑着回了一句:“哪个半仙儿这么敢骗人呢?人周少爷能看上你?哪天也不合适啊,拿把镜子照照自己长什么样吧,别成天癞□□想吃天鹅肉。”
“周少爷”这几个字,让棠昭的笔尖停留几秒。
陈婳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烦死了,你别在这乌鸦嘴,万一他真拒绝我,我全赖你。哪儿有说女孩子癞、——真没素质!”
水笔落在草稿纸上,晕出了一个乌黑的圆点,棠昭望着那一点,忘了自己要计算什么,于是就着黑点挪动笔头,写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周。
黄昏雪02
陈婳转过头来,看着她安静做题的同桌,趴在棠昭的胳膊上:“棠昭,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想跟人表白,又有点儿害怕,你在旁边给我壮壮胆,行吗?”
棠昭很好说话:“好,你给谁表白。”
陈婳声音低了些:“就,咱们学校最帅的男生,叫周维扬,你听过他吗?国际班的。”
周维扬……
这鼎鼎大名让棠昭顿了两秒钟:“听过、吧。”
“果然,连你也听说了。”陈婳却为这件事情感到几分沮丧,她继续趴回去修改写了一天的情书,喃喃自语:“虽然他单身,可是我情敌好多啊,好有危机感,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
棠昭没有说话,她瞥了眼陈婳贴得花里胡哨的信封,只在心里默默感叹,哎,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放学之后,陈婳拿着那封情书出现在国际班的教室门口。棠昭站在一旁,看着她拉了个男生问话。
“周维扬今天不在学校啊?”
男孩说:“最后一节课没上,他提前走了,在神话呢,今天kk过生日。”
陈婳:“kk是什么人啊?”
“就他一个朋友,”男孩没什么耐心,“哎我说你又不认识,问那么多干嘛啊?”
陈婳嗤一声:“爱说不说,等我成了他女朋友,他的朋友早晚都得认识我。”
“这大白天的,怎么还说上梦话了?周维扬要是看上你,我名字倒着写。”
陈婳踹他一脚:“去你的。”
“人家喜欢温柔的美人儿,才不喜欢男人婆!!”
陈婳都走出去一段了,还听见身后人在出言不逊。
她想摔个东西过去,结果手里没什么东西,险些把情书砸了。
还好被棠昭拦了一下。
棠昭哄着她,拍拍她,说:“既然他不在,那要不然改天?”
陈婳很执着:“不行,今天是黄道吉日,过了这村没这店,我去蹲点。”
棠昭看了眼时间,因为今天周五放学早一些,她想逛逛书店,所以没叫老宋过来。
她思考了十秒钟:“好吧,我陪你过去。”
神话是一个离学校不远的私人会所,今天是真有人在这儿过生日,会所门口停了五花八门的车,里面也是灯光大亮,活色生香。
两个穿校服的女孩子格格不入地出现在前台。
前台问:“女士,您这边有预约吗?”
陈婳摇头:“没有,我来找我朋友的。”
“房间号是哪个?”
“我……”她心虚地眨几下眼,“我能进去看看吗?我也不知道他哪个房间。”
前台看出了她的心虚:“要不您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出来接您吧,我们这边都是会员制的,不太方便随意出入。”
棠昭心道,这个黄道吉日看着也不太吉日啊……
她把陈婳拉到旁边,小声地建议:“我觉得,如果我们不认识寿星的话,这样贸然进去不太合适。而且人家过生日,我们也没有准备礼物蛋糕什么的,要不就在外面等一等吧?”
陈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也只能这样了。”
棠昭想,不管是闯进去,还是等在这儿,看起来都挺呆的。
最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呆了大概有十五分钟左右。
只要里头有人出来,陈婳就会抬头看一眼。
她也挺怕棠昭等着急,于是承诺说:“再等一刻钟,不出来我们就走。”
棠昭点一点头。
她抿了抿微微干燥的嘴唇,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好。”
棠昭起身去问洗手间在哪。
得到指路,她沿着走廊走到底。
看了眼wc的标识,发现是男女共用的。
她敲了敲门,确定没人,她走进去。
没有锁门,棠昭进来是想补一下唇膏。
白桃味的唇膏棒,被她旋出一点点,对着镜子,擦在有点起皮的嘴唇上。
比起北方的寒冷,她更先需要适应的是这里的干燥。
妈妈给她买了不少保湿用品,来北京一周,已经快赶上在家一个月的用量。嘴唇、手心、喉咙,都在迟钝地接纳这个水分流失的秋冬。
棠昭把唇膏抿匀称时,听见外面包间门口有人出来,随后传来两个小姑娘边走边交流的声音:
“外面什么情况?”
“听说周导来捉他孙子了。”
“哪个周导?不会是周延生吧。他孙子来咱这儿了?”
“对啊我刚都拱你老半天了,就那长巨帅那个,你到底看没看见??”
“我的妈呀我看见了,他是影后儿子啊!”
“没错儿!就是他。”
棠昭正准备细细听一听墙角,然而等她停下手里动作,二人的交流声已经随脚步渐渐淡去了。
棠昭把唇膏塞校服口袋里,正要出门。
结果手还没碰到门把,门就被猝不及防地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