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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泄

 

说过后,她从毛毯中气鼓鼓地跳出来,把自己关回卧室,拒绝即将到来的一切社交,由半小时后回家的李继红打圆场,告诉各位远道而来的亲戚:“姚简在家,她今天不太舒服,一会儿吃饭叫她。”

她堵在房门口,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感到头脑昏昏涨涨,又恨自己发挥不佳,她应当说她不怕孤零零的,这世界上如果有人最不怕寂寞最不怕一个人茕茕孑立,那就是她姚简,这样的日子她早就过惯了。

去年,外面满城风雪,高大的榕树夹道生长,她在假期的头一天还躺在被窝里,百无聊赖不愿起床。

姚朝伟做旅游生意全年都是旺季,可怜姚简被他三缄其口拿学业压力搪塞,每年望到头也不见出两趟门,只能窝在家孤苦伶仃地头顶生草。

对同学来说放假是人间幸事,对姚简而言则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春节也不过稀松平常又一年。这种生活的日子她b谁过得都习惯,b谁过的都好。

她就是这么反复无常一个人,他别来打扰她行不行?

终究还是逃不过躲不了,除夕夜这顿午饭何其隆重,不由得她置身事外。

大理石餐桌上,谁也没看出她面se有异,除夕午餐向来是新年的重中之重,餐桌上只有近亲,她因而说起话来分外亲昵,姚简冷冷地看着桌边一g人等互送祝福,不言不语。

到姚朝伟提起她的学习成绩,表示姚简有望升入顶级学府,提出家人欢聚敬她一杯。姚简不知哪根筋搭错,冷哼一声:“免了吧我受不起。”

此话一出,餐桌上众人面面相觑,只有姚述好似毫不意外,他一直在看着她。

“姚简不喝爸喝。”看在节庆假日,姚朝伟好言好语替姚简打圆场。青春期的孩子人憎狗嫌,姚简哪里都好,只有易怒自尊心强这点不知是随了谁,和淇淇和姚述都不同,往常被哪句话刺激了就给白眼看。

好的时候真不错,又会心疼人又照顾弟弟妹妹,不好时便满身都是逆鳞,劝也劝不回。稍有不慎就化作汽油桶被点着般,把人炸个挫骨扬灰,可别激她。

姚述已不动声se地换了个位子坐在她身侧,压低声音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句话像是点燃烛芯的火舌,姚简声se愠怒,她站起身来越过姚述,来到淇淇面前,像是要找一个值得结盟的同盟来同仇敌忾。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姚简拉住淇淇的手,淇淇顿时面如土se,如惊弓之鸟般瘪了瘪嘴巴,她仿佛被长姐不掀起波澜不罢休的气势吓坏了。

也怪姚简矢在弦上,全然忽略淇淇不情不愿的神se。她以为这些天来淇淇有事儿没事儿来找她谈心的行径,可以被视作一种亲昵的暗示。

“我有什么错啊?我想要个家我错哪儿了?我要搬回来住!再不然就让淇淇跟着我住,我们俩自己找房子,我能赚钱——我能赚!”

她在餐桌上口不择言,说了许许多多的话,她说你们以为我不想拿奖学金吗?我户口上错了复读,是我想复读吗——你们总说我心眼小,我到底心眼小在哪儿?就把我一个人扔出去了,我还不能难受么——

尽是不合时宜的情绪宣泄。

说到最后她声嘶力竭,自己也啪嗒啪嗒掉眼泪:“这算怎么回事儿?就我一个坏人——连你最骄傲的事儿都是姚述,我什么都不算了,”后半句说得断断续续,啜泣声涌出的鼻音将她的声线衬得别扭黏腻。

姚简咬着牙根双眼猩红,她那刻特别难过。

“你们恨我还不承认……”

在家中老人为难尴尬的神se中,李继红甩在她脸上的一巴掌留下鲜红的五道指印。

如同秋季晾晒的红辣椒,火辣地在她面颊上泛出绵延的滚烫。

姚简被这一巴掌打懵了。

她看着李继红的眼睛呆滞了两三秒。

再后来她推开了要挡在她身前的姚述,像是带着玉石俱焚的觉悟,姚简电光火石间做好决定抓起外套冲出家门。

如同世界被拨了静音键。

姚简跑呀跑呀,穿过了那道贴着春联喜气洋洋的门扉,穿过了几十节数不清的台阶,跑到她回头去看,再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今天是一年之中最特别的日子,阖家团圆夜,她不禁鼻子一酸悲从中来。她是自己的家,家里只有她自己,谁都不属于她。

她穿着厚重的短靴,短靴踏雪留痕,几道长印明明灭灭地划伤鞋舌,肩头风雪压身,姚简背着厚厚的西北风,嘴里喃喃自语:都是你自找的。

想到姥姥姥爷的眼神,姚简自嘲地仰头将泪珠b回眼眶。她知道他们——包括李继红和姚朝伟,都对她生出一gu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要吵架为什么非得过年吵?为什么咬着姚述不放?前几天你们不还是好好的么?昨天晚上你还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就连哭带闹的?姚简,你为什么这么敏感多疑?为什么总是无理取闹?

姚简对自己一知半解,她知道自己的臭毛病,嘴上说着无所谓,没关系,但还是x1了x1鼻子,感到x膛一阵堵塞。

在她心底,总是习惯x地对他人有所期待,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发现她,理解她,即使她反复无常,即使她朝令夕改。

其余的她就一概不懂了。

最近,她看到姚述就很怕。

她也不知道她怕什么,这几天,望向他的时候,她没由来地想闪躲,闪躲不成便发作。她外强中g做了好多事儿,仿佛在掩盖自己那么一丁点儿心虚,她不想讨好他了,也不想听他说话。

她承认,自己是故意找茬,看什么都看不惯。昨晚她接到电话,徐青青甜腻的声音在听筒对面不自然地响起。

徐青青以为是姚述在接电话,细声细气地说起某所大学,她说要不是看了收到班主任手里的志愿表,她还从来不知道姚述的第一志愿原来是那儿。她家里人就有在那所大学教书的,如果他想考,她可以叫家里亲戚帮他补习。

那所大学的名字如雷贯耳,明明是姚简的第一志愿。

姐弟间如影相随也许并不是件坏事,可她回到家后,仿佛件件都是坏事,险些被车祸带去见阎王,好si不si摔了腿,打定主意不哭还是哭了很多次。

就好像她和姚述碰在一起,倒霉就永无止境,他靠她越近,她就越要为他肝脑涂地。

海洋馆里那只在蓝水里浸泡地臃肿的海豚,她总是莫名其妙想到它,即使睡梦中就如同溺入海底。

她总想到姚述环着她的那双手臂。

其实只要姚简耐心追本溯源,她会发现是从这一天起她突然特别怕,她怕靠他太近,一旦他们靠近,她便想起海洋馆那天自己心跳如雷,继而打了肾上腺素似地陷入自我怀疑,像已走三天有余的月事在她腹部逐渐淤堵溃烂。

小卖部已经关门了,唯有无人经营的电话亭矗立在照常狂啸的隆冬腊月里。

翻出外套口袋里的一枚钢镚,无遮挡的手指被冻得发红,好似尖端指纹都被风霜磨没。

按下电话号码。

对面一声熟悉的:“喂?哪位?”

是姚简曾经最要好的nv同学。

姚简极力x1着鼻子,让自己听起来全无异常。

“喂?收压岁钱了吗?嗨,家长就那样,给完就收走——对了,你有空不——我有事儿找你呗,你现在不也回老家了吗?

我现在在复兴街电话亭这儿呢,对面是——对面是火车站……我能去找你么?”

朋友听了半天才听出她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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