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四）练习场
身体被猛然拽倒，陆泉及时撑住沙发臂托才免于全然摔在周翎身上，膝盖尴尬地嵌进他两腿，惊魂未定间顿时涌出强烈的怒气。
“你发什么神经！”
“抱歉，我是不小心、”编造的借口才开了个头，仰倒的周翎竟率先噗嗤一声笑开，手心放松向上，后脑的长发揉着脸颊，意外纯真而孩子气，看得陆泉拧紧了眉头，越发是一头雾水。
“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低着头，耳后的卷发纷纷落下网一样拢在他脸边，却又能感觉到有点点的碎光摇晃，莫名地，让周翎想起门檐上的风铃，叮铃叮铃的响声。
停了笑，他依然眉眼舒展，“原来，这就是有价值的感觉。”
“能让你乖乖跟我走，即使被耍，也不会随意离开。”
这略显卑微的话语似乎难得透露出真情，平时精致无暇的皇子此刻毫无抵抗地躺在身下，一派纯然的模样能轻易扰乱人的判断力。
头发轻动，陆泉转眼瞥向他悄然拨弄的手指，果断起身，重新把头发夹到耳后。
“对皇子有价值的人难道不是我？现在想想，休息室事件之后我就被玛莎盯上了，怎么会那么巧。”
周翎也不生气，依然追着她看过去，悠然问道：“信封卡片还喜欢吗，我特意为你选了好久。”
陆泉不为所动，看着前方，“可就算是巧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去酒吧的？”
“所以说，与其和那个女生做什么播客交易，不如请我帮忙，我随口一提的影响可不止三万人。”
“或者、金曜日俱乐部不是偶然开在粉红黎明，反而是粉红黎明属于金曜日俱乐部？”
周翎注视着她兀自认真的侧脸，“萧戚的乐队是不是叫「重返月球」？”
“什、”陆泉一愣，接着猛然起身，“乐队解约是你们做的手脚？！”
说话间，周翎已经撑坐起来，斜靠在沙发一角怡然对她微笑。
“……”深知此刻的被动，陆泉紧闭一下眼睛，才又侧身坐下去，“你想要我做什么。”适时示弱也能掌握他的欲求，只要有欲求就能找到解决方法。
“嗯…”他的视线似乎在她脸边绕了一圈，“我的头发有哪里乱吗，先帮我整理一下。”
说着，他也配合地倾身过来，熟练的使唤口吻让陆泉闷闷抿住嘴唇，却又不得不依言抬手，手指僵硬地在他脑后勾顺几下。袖口不经意磨到耳朵沙沙发响，周翎也不提醒，玻璃珠似的眼睛瞧着她，悄悄泛出点笑意。
“十月中旬，皇宫会照例举办秋季音乐会。”
“嗯。”陆泉认真听着，心里正飞快准备应对。
“到时候我会给你发请帖，你必须来。”
陆泉默默等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反问，“然后呢？”
“没有了。”
“没有了？”
她困惑地提起眉毛，这样的表情周翎还是第一次见，不禁顺从本心笑起来，“感觉只要有你在，音乐会也能变得有趣点。”
“有趣？”陆泉懵然地眨眼，第一次觉得和人沟通是这么困难，每个字每句话都在挑战她现有的认知。
周翎倍感新鲜地瞧着，“萧戚的事对你有多重要，有趣就对我有多重要。”
饵既然下了，也该给点甜头，“不过，萧戚乐队的事是谁跟她爸爸告的密，我确实不知道。”
陆泉收回手，狐疑他在变相承认粉红黎明确实是俱乐部的所有物，“你和玛莎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五你就能见到她了，自己问不是更有意思。”说完，他起身走向咖啡机，把放置已久的杯碟端过来，来回拉扯陆泉的视线。
“那金曜日俱乐部你总能说说吧。”她实在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杯碟无声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我亲手为你做了咖啡，你不喝吗？”
“……”
心里再记上他一笔，陆泉端起杯子喝一口，因为苦皱了下眉。周翎见状，贴心地把方糖罐推近些，才满意地另起话头：“那么，对陆泉你来说，有权力的人是什么样的？”
这话有些突兀，引起陆泉警惕的同时，也让她发现自己还没细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没能有机会想过，“有权力…大概就是有决定权的人。”
周翎笑了笑，“大部分人应该都是这么想的，”见她不动，还是他夹起糖块搅进去，“却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先决条件。”
“能分配利益的人，才有竞争最终决定权的资格。”
“而在成为这样的人之前，需要经历无数次的交换与被交换，控制与被控制。”
铁勺不紧不慢地点两下杯沿，“金曜日俱乐部，就是这样的练习场。”
交换与被交换，控制与被控制——陆泉垂眼看着波纹晃动的咖啡，想起玛莎用言语将她“控制”的场景，当然也包括当下，“也就是说，关于我的行程信息也是哪个人跟你们做的交换？”
对上她依然冷静的视线，周翎能鲜明感知到此刻内心情绪的高涨。陆泉身体里有一根芯，笔直而清晰，让他忍不住凝视的同时，也越发难以抑制亲手折断的渴望。
“我们要不要打个赌？”他有些按捺不住地想打破她的稳定，“就赌罗屿丰什么时候来敲我的门。”
果然，陆泉怔住了，似乎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罗屿丰从14岁进入俱乐部，你觉得他会不知道这些？”周翎用眼睛勾划她沉静的侧脸线条，“纯情游戏，你打算和他玩到什么时候？”
照片上那些虚假的阳光、快乐、肆意的笑容，一点都不适合你。
“我要去俱乐部的事，罗屿丰是不是不知道。”
周翎压下不满，继续带着他特有的、饱含心意的轻佻，“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不是我和你的秘密吗？”
陆泉这才笑了下，周翎似乎在挑拨她和罗屿丰的关系，简直是多此一举，“听说罗屿丰本来是第三顺位的继承人，短短几年变成现在的第一继承人，他的能力手段我从来不怀疑。”
“优秀的人，即使是变成对手也值得尊重，而无能的人，始终只是个笑话。”
陆泉盯视着他，又在周翎的微笑即将出现裂痕时灿然一笑，“今天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总得让我口头上赢一回吧。”
不过这狡黠的示好显然没能起作用，于是她又端起咖啡喝了好几口，“还有一句真心话，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好一会儿，歪进沙发的周翎才淡淡撇下一句，“什么。”
“本来我对去金曜日俱乐部还有些害怕的，但今天你跟我说过之后，我觉得安心多了。”
这话实在真心得动听，周翎抬眼看着她舔唇边奶沫的小动作，不禁又生出点恶意，面上越发柔和，“那为了更安心，要不要再和我交换一样东西。”
“你想交换什么？”陆泉谨慎地放下杯子，盯视他面带兴味地倾身过来，越靠越近，直到能数清对方睫毛的危险距离。
“教我接吻。”
精致的嘴唇开合，气声几乎要碰到陆泉脸颊，“不像之前那种，要真正的——”
“叮咚！”门铃似突然在耳边炸开，周翎眼皮一颤，便见陆泉被惊得往后一倒，及时扯住她的手臂，也让他重拾笑意。
门铃又响一声，催着周翎起身开门。
谁知，门外来的是两个男生。
“打扰您了，皇子殿下。我是西腾报社的杜浩天，今天有对您的独家采访，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